淮南子 采桑

【APH/米耀】Blowing in the wind

真的是小甜饼hhh【被打】

假的长发:

我和二二 @淮南子 采桑 联手准备的端午节小点心。祝大家假日愉快。


王耀视角  by长发

 

王耀走进教室,因为还未到上课时间,教室里闹嚷嚷的,在座位间自由流窜的男孩女孩们热情地跟路过的王耀打招呼,王耀一一微笑回应。在抵达属于自己的座位时,他看见了坐在他这一列最后一排的阿尔弗雷德,对方也正看着他,清澈的蓝眼睛里有殷切的光。

 

他已经决定不再让自己跌倒在同一个坑中,所以对八岁的阿尔弗雷德的殷切注视表现出无动于衷的神色。

 

以他现今身体的年龄来看,谈情说爱还为时尚早,但这并不能成为王耀对阿尔弗雷德放松警惕的理由。他想如果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么上天给他这个机会一定是为了让他修正过去的错误。

 

王耀的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九了,再过两个月就满三十了。阿尔弗雷德比他大三个月,不久前已经满了三十岁。他们已经在一起差不多十二年了,熬过了七年之痒,却还是最终输给了生活。现在神的使者——一个奇怪的吉普赛占卜女郎给了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选择想要四个想要改变的时间节点。

 

仔细斟酌后,王耀选择了两个时间点,另外两个由阿尔弗雷德选择。吉普赛女郎让他们把手一起放在一个看起来并不与众不同的水晶球上,然后他们就真的回到了过去。

 

但这个时间点不是王耀选择的,那就是阿尔弗雷德选择的了。王耀不明白阿尔弗雷德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点,他们虽然从小学就开始同班,但两人在这个时候似乎还没有什么交集。

 

在王耀印象中,两人精神上的交流是从高中开始的。在之后阿尔弗雷德十八岁生日那天,王耀正式让两人的灵与肉都契合在一起。但是在十二年后,阿尔弗雷德的生日再次来临之际,一场惊心动魄的变化再度产生。

 

那天,王耀为阿尔弗雷德准备了浪漫的烛光晚餐,并计划了一场欧洲旅行作为特别礼物。他们跟过去那些年一样,在不算明亮的烛光下用过晚餐。场景已经布置到位,但不知为何气氛却显得生疏而尴尬,王耀对他说生日快乐,他说谢谢,但是没有给王耀一个柔情蜜意的眼神。王耀心有不满,但鉴于今天是个特别日子,他不想跟阿尔弗雷德在无谓的小事上纠缠,便压下了心底的不快,正想着怎么告诉他计划好的旅行之事,阿尔弗雷德便拿起餐巾纸,抹净嘴巴后说:“你让我觉得人生索然无味。”

 

王耀不让自己去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平静地放下手中餐具。

 

“你一开始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喜欢我的吗?”王耀说,“因为我可靠,就像守在家门前的树一样,永远不会离开。”

 

中国人骨子里贪恋安稳,纵然年轻时放纵不羁,或是向往浪漫的诗和远方,或是颓废的追逐没有形状的自由,等到了一定年纪,大多想找个适合灵魂修养的地方安定下来。而王耀在他最该激情澎湃的年纪也没有太多疯狂的想法,他按部就班地长大、工作,为数不多的叛逆都被他用在阿尔弗雷德身上,为了阿尔弗雷德,他和深受传统观念影响思想守旧的父母吵了个天翻地覆,直到现在仍然与固执的父亲处于冷战状态。

 

阿尔弗雷德不一样,他父母早逝,因此从小居无定所,像被踢的皮球一样在不同的亲戚家来回搬迁。这种无依无靠的生活塑造了他浪荡不羁的性格和漂泊不定的心,当他发现自己无法与周围拥有幸福家庭不会被生活所压迫的孩子相互理解坦率交流时,他就放弃了将自己融入被世俗所认可的主流社会,渐渐地他习惯于从一种混乱无序的生活模式中寻找存在感,他永远追求新鲜感和刺激感,在年少思想还不够成熟的时候,更是什么都敢尝试。

 

就是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命运般地走到了一起。王耀一度坚信,正是因为他们的截然不同才让他们相互吸引,就像硬币的正反面、物体的阴阳面一样,他们彼此并不完美,因此彼此不可或缺。

 

“适应了光明的人会惧怕黑暗,适应了黑暗的人也会惧怕光明。”阿尔弗雷德低下头,躲避王耀心碎的目光。

 

他和阿尔弗雷德的故事如果拍成电影写成小说,就会是典型的富家子和贫家男的浪漫爱情篇章,甚至会因为同性的因素而更显传奇。但是生活不会像电影或者小说那样在最美好的时候戛然而止,爱情最大的考验往往不是来源于一时的坎坷,而是日复一日简单、平实而无聊的生活。

 

所以现如今阿尔弗雷德会说,王耀让他感觉人生索然无味。因此,他想要和王耀分开一段时间,想要去寻找丢失已久的激情和自由。

 

王耀纵使难过到连呼吸都会感觉疼痛却并没有挽留。他的思想和观念深受父亲影响,尽管他一直与父亲施加于他的影响做抗争,但是这种影响似乎是潜移默化的。父亲常说‘来者不拒,去者不留,顺其自然,不可勉强’,不可为‘去者’失了自尊,所以阿尔弗雷德要走,那就让他走。

 

当天晚上,阿尔弗雷德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王耀彻夜未眠,躺在床上默默流了一晚上的泪,从他记事起,他为数不多的眼泪似乎都是为了一个人流。天刚蒙亮,他便简单收拾好行李,蹑手蹑脚离开居住了五年的房子,驾车穿越了两个州,于当天晚上回到亚拉巴马的父母家。

 

王耀深呼吸,一边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一边思考该怎样向阔别已久的父母打招呼。还没等他想好这个问题,房门突然从里打开,华发半生的父亲在门前台阶上怔怔地看着路灯下的他。

 

“爸爸......”

 

王耀刚喊出久违了的称呼,喉咙便被哽咽的情绪堵住。他无声地落着眼泪,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父亲神色惊慌向他走来。原来他其实什么都不用说,只用哭一场便能让真正珍视他的人心软。廉价的眼泪在父母眼中永远是最珍贵的东西,珍贵到希望它永远被深藏着,永远也不会从孩子的眼睛里涌出。

 

王耀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总是起的很晚,但是父亲反常地没有责怪他,甚至没有对此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介意。他对于发现了父亲隐藏在强硬外壳下的温柔一事稍微有点惊讶。天下大多数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只是东方人不像西方人那样善于表达情感,他们只做不说,因此他们的爱很含蓄很内敛,需要用心去看去体会。

 

他循规蹈矩的性格也源自于父亲的培养。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华商会会长,非常重视名誉,也非常严于自律。他经常将‘今日事,今日毕’、‘一日之计在于晨’、‘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等老话挂在嘴边。他的思想和行为大部分来自祖父的影响,祖父又来自于曾祖父,总而言之,这是一种家族传统。到了王耀这一代,父亲仍遵循传统不遗余力地将王耀培养成他想要的样子,他严苛地要求王耀将生活过的一丝不苟,房间不能乱,衣衫不能不整洁,作息不能不规律,乃至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他都有明文规定。

 

整个少年时代,王耀都在内心与父亲的专制作斗争。他不敢在行为上表现出违逆父亲的意图,因为怕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很多时候,‘孝’字在观念迂腐的长辈心中会被歪曲成一种对长辈的绝对服从,在王耀看来,这正是中国传统思想中还未根除的糟粕所在。

 

在叛逆的青春期,王耀也试图在私底下玩堕落,他那时还天真的幻想如果父亲发现他跟街头那些混混一样,染着五彩缤纷的头发,打着耳钉,拿着棒球棍,终日无所事事地闲晃,自诩英明的父亲一定会气的七窍生烟,然后痛心地发现将自己的孩子逼上这条不归路的人正是他自己。但王耀最努力的尝试也只是跟阿尔弗雷德要了一根烟。阿尔弗雷德那时候就是普通人眼中典型的混混,少年老成,逃学旷课,故意将皮肤晒成麦色,头发染成棕色,打扮得邋里邋遢,据说还做一些非法的事。

 

王耀一开始并没有要主动接近他的想法,是阿尔弗雷德身边那两个流里流气的非裔青年把王耀拦下后拖到了中餐馆后面油腻的巷子里。亚裔天生给人一种温和而好欺负的感觉,因此是这些街头混混重点‘关照'的对象。

 

“我没带钱。”王耀非常配合地主动说。

 

两个混混不相信亚洲人身上会没有现金,因此要强行搜身。王耀抱在怀里的书包被他们抢过去还不行,他们还要王耀把衣服裤子都脱了证明他确实没在身上藏钱。

 

王耀不是傻子,看得出这两人脸上不怀好意的表情,因此抱着就算是被揍死也绝不让他们得逞的心态决定殊死一搏。但在这个时候,阿尔弗雷德出现了,他叼着烟,扣住一个要揍王耀的青年的手腕,贱贱地笑着说:“他是我同学。”

 

那两个混混倒是很听他话,把王耀的书包扔地上就走了。王耀捡起书包,抖落上面的灰,警惕地看着痞气的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耸耸肩无奈地转身要离开。王耀却在此时喊住他。

 

“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阿尔弗雷德惊讶地停下脚步,挑高了眉毛问:

 

“还没抽过烟吧?”

 

王耀窘迫地涨红了脸但不吭声。阿尔弗雷德露出了然的样子,难得好心地没有再继续说让他难堪的话。

 

王耀其实并不是想在这个时候做叛逆的事,只是见阿尔弗雷德要走,便想挽留他,他应该对阿尔弗雷德说谢谢,但是源自于父亲的可笑的高傲让他说不出口,于是话到嘴边不知怎得就成了要烟。

 

阿尔弗雷德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扔给王耀。王耀手忙脚乱地接住,对这个牌子并不熟悉,还在疑惑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就笑道:“别看了,这种劣质香烟你肯定没听过也没见过。”

 

阿尔弗雷德想起来很好看,麦色的肌肤折射出阳光的味道,王耀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心跳加速。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再次尴尬地发现他没有任何点火的工具,不得不求助地看向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意会到他的需求,出人意料地从兜里摸出一盒复古的火柴,还亲自划燃火柴,伺候王耀点烟。王耀愣愣地将烟头放在火上烧。

 

“你得吸它才能被点燃。”阿尔弗雷德好笑地提醒。

 

王耀更是慌乱又窘迫,忙低下头狠狠地吸了一口,霎时喉咙如同多出来一把刀片,因不懂技巧而被吸进的烟雾呛得他咳嗽连连,他弯下腰掐着脖子,生理性的眼泪在痛苦中也流了下来。

 

用了很长时间他才从这痛苦里缓过来,抬头时便见阿尔弗雷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虽然很失败,但王耀总算是踏出了第一步。他以为自己会非常得意,事实上,他心里只有恐惧,他的恐惧并不是来源于父亲,而是来源于一种似真似假的幻想,他的意识被寒冷的白雾侵占,透过白雾,他似乎看见了黑暗正在吞噬他的灵魂。

 

脑中的幻想让他心慌意乱,他丢下烟,跟阿尔弗雷德匆匆告别后便往巷子口跑,阿尔弗雷德在他身后喊话他也不曾回头。

 

“适应了光明的人会惧怕黑暗,适应了黑暗的人也会惧怕光明。就在太阳下好好生活吧,不要试图卷入黑暗,那不是你这样的人能过的生活。”

 

那之后,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王耀总能在街头偶遇阿尔弗雷德。因为阿尔弗雷德的仗义相助以及窥见他那失败的叛逆,王耀对他多了些同学之外的情愫。但一开始,这种情愫还很稀薄很模糊,王耀自己能体会到的只是他在同阿尔弗雷德说话时会加速的心跳。而等他终于明白他陷入了爱恋这件事是在他冒着被父亲发现的风险,半夜从家里溜出去参加阿尔弗雷德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的聚会时。

 

阿尔弗雷德对王耀的出现很是意外,他瞪大了眼瞧着王耀,半天说不出话来。显然这里不是优等生王耀该来的地方。这里混乱无序,灯光迷离晦暗,群魔乱舞,妖孽丛生,烟、酒、大(河蟹)麻乃至一些更堕落的东西随处可见,就连空气里都充斥着说不清的浓郁的令人窒息的邪恶味道。

 

阿尔弗雷德似乎有点生气,他把王耀拖到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质问:“你怎么来了?”

 

王耀抱着手臂,不自然地流露出对这里的抵触:“你邀请我的。”

 

“我只是随便说说!该死!我送你回去!”

 

阿尔弗雷德把王耀圈到自己怀里,将他脑袋摁在胸口,脚下生风地穿过在药物作用下狂乱地手舞足蹈的人群。即使是这样,王耀仍感觉有人趁乱偷偷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

 

从令人窒息的地下室回到空气清新的地面后,阿尔弗雷德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一脸呆滞的王耀突然又笑了起来。

 

“你胆子还真大,这里都敢乱闯。像你这样的小白脸在里面呆一晚上,我敢保证你会被人活活干死。”

 

王耀被阿尔弗雷德的话吓到了,他离这种混乱而危险的生活太遥远,所以稍微接近便能让他心惊肉跳。就像阿尔弗雷德说的那样,他只适合生活在阳光下,自不量力地去靠近黑暗只会让黑暗将他毫不留情地撕碎。

 

“怕了以后就不要再乱来!”阿尔弗雷德拍拍王耀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旦意识到自己喜欢阿尔弗雷德这件事,王耀便无法再以平常心面对阿尔弗雷德,但是在与专制的父亲无声对抗的年岁里他已然学会了如何巧妙地隐藏情绪,这使得他在心中已有惊涛骇浪时仍能在面上伪装平静。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他不知道阿尔弗雷德的心思。他有时会自我安慰,阿尔弗雷德对他很好,主动救了他两次,足见阿尔弗雷德对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但有时候又会自我否定,阿尔弗雷德救他只是处于同学情谊,对他根本没有特殊感情,如果知道他的爱慕之情,阿尔弗雷德说不定还会觉得厌烦,毕竟他们是同性,‘同性相吸’在这个社会还只是少概率事件。

 

王耀翻看被尘封已久的同学录知道了阿尔弗雷德的生日。他决心在这一天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虽然那件事现在看起来是既不够重大也不够轰轰烈烈,但对于当时的王耀来说,那是他在与父亲多年灌输的传统思想的对抗下毅然决然做出的决定,象征着他走出了独立自主的第一步,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所以显得格外隆重。

 

王耀约阿尔弗雷德到他家见面。阿尔弗雷德没有走正门,而是从窗户外翻进来。他给出的解释是,王会长不会欢迎一个衣着不入流,气质也不入流的混混大摇大摆地走进他的别墅。为了不给王会长添堵,他才勉为其难地另辟蹊径。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就是即使他不守规矩还胡说八道,你依然会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他更闪耀的人了。

 

王耀投其所好准备了当时最流行的游戏,阿尔弗雷德果然坐在地上玩得津津有味。王耀并不擅长玩游戏,这当然还是要归功于他那位严禁‘玩物丧志’的父亲,但是他对此颇有天赋,玩了几局后就能熟练操作游戏里的人物,就连阿尔弗雷德也忍不住赞叹他是个游戏天才。

 

但是没多久,阿尔弗雷德就倦了,他站起来说他要走了。王耀忙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送给他。

 

阿尔弗雷德疑惑地看着包装精美的礼盒,问:“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

 

“原来今天是我生日,你不提我都忘了。”阿尔弗雷德没有伸手接礼物,只是笑容勉强地道,“不过以后你也不要记住,就当今天是个普普通通的日子过去就好了。”

 

王耀起初并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深意,以为他是不想跟自己过生日才会说这样的话,心里不免感觉受挫。阿尔弗雷德抓乱金发,显出些烦躁的模样,再次重申:“我走了,再见。”

 

王耀在他要离开前赶紧说道:“至少请你收下我的礼物。”

 

阿尔弗雷德神色冷淡:“我的父母在为我买生日礼物的途中出了车祸,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过生日的原因。”

 

王耀自幼跟父亲出席大大小小的场合,在人际交往方面颇有技巧,因此显得游刃有余。但是面对心上人时,用起来得心应手的技巧早被拋到了九霄云外,以至于尴尬事件频发,而他又难以化解这些尴尬。

 

"我没有生你的气。"阿尔弗雷德罕见地软化了态度主动安慰王耀。

 

王耀更觉羞愧,他也担忧阿尔弗雷德会因此厌恶他,从而断绝与他的来往。所以他更坚定了要抓住机会向阿尔弗雷德表明心迹的想法。

 

“我喜欢你。”王耀鼓足勇气望进阿尔弗雷德的眼睛,他在那双深沉的蓝眼睛里看到了惊讶的色彩。

 

阿尔弗雷德的神情在沉默中几经变化,每一个表情都是那样复杂而让人难以琢磨。直到王耀等得白了脸色,他才冷笑道:

 

“要玩富家子和穷小子的游戏吗?”

 

“我没有玩。”王耀恼怒,阿尔弗雷德自以为是的话是在羞辱他突破了重重封锁表露出来的真心。

 

阿尔弗雷德神情严肃起来。

 

“我知道。但是我告诫过你不要试图卷入黑暗吧。”

 

“我不怕!”王耀立刻回答。

 

“你会后悔的,你迟早会后悔的。”阿尔弗雷德连连摇头说。

 

王耀有遗传自商人父亲的敏锐洞察力,他从阿尔弗雷德的神情、动作和言语中能判定出阿尔弗雷德对他并非无情。只是因为两人来自截然不同的世界,前十八年都人生都是在截然不同的轨迹上奔跑,阿尔弗雷德对他们在一起后的生活感到不自信,所以不愿意轻易接纳王耀。看到这样顾虑重重的阿尔弗雷德,王耀临时有了新的决定。

 

他快速脱掉自己的上衣,很庆幸他今天只是穿了件T恤而没有穿难解的衬衫,那之后他抓住阿尔弗雷德的手,将对方炙热的掌心贴到自己胸口。

 

"我想要你!"王耀势在必得地说,眼睛里亮度惊人。

 

阿尔弗雷德只知道王耀是个没吃过苦头,顺风顺水长大的乖孩子,永远衣着得体,永远成绩优异,永远举止优雅。却不知道王耀外在的完美都源自于严苛的训练,除了同样出众的外貌外,没有什么是天生的。他的生活充斥着恒心和毅力,所以他一旦决定做什么事,那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了。

 

阿尔弗雷德所有中断王耀疯狂举止的尝试都被王耀以越来越大尺度的挑逗所瓦解。王耀干净而青涩的肉体让他目眩神迷,他在王耀主动的诱惑里迷失了自己,不受控制地侵犯王耀的私人领地。毕竟是第一次,而同样疏于此道的阿尔弗雷德也不太会体贴人,因此王耀的感受不是太美妙,就像他那蹙起的眉心所展示出来的痛苦一样。但他一直在鼓励阿尔弗雷德,从言语上,身体上。他真的是爱惨了这个人,爱到骨头缝里,爱到灵魂深处,爱到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愿意为他打颤,每一个毛孔都愿意为他张开。

 

在阿尔弗雷德凶狠地播种在他体内时,他情不自禁落下眼泪。他不是爱哭的人,但是一想到阿尔弗雷德他的情感就会异常激烈,激烈到分不清是欢喜还是悲伤。他不知道怎么释放这种情绪,但身体已经为他做出了选择,通过眼泪排除体外似乎是个有效的途径,只是难免会招来误会。

 

"很难受吗?"阿尔弗雷德小心翼翼地问。

 

王耀摇头,紧紧抱住阿尔弗雷德的腰。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和阿尔弗雷德命中注定要在一起,所以,在他被混混堵在巷子里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出现了。

 

"不要离开我,好吗?"

 

阿尔弗雷德没说话。他亦紧紧抱住王耀,但不愿意给王耀需要的承诺。

 

王耀和阿尔弗雷德,一个是深深地扎根于土地的花朵,一个是风中漂泊的羽毛。一个不愿意起飞,一个不愿意降落。偶然间风停了,羽毛临时落在娇花上,花便以为这就是一生的宿命了,却不知道风还会再来,习惯了漂泊的羽毛也还会再飘走。

 

高中毕业后,王耀毫无疑问地被一所著名大学录取。与之相应地是阿尔弗雷德也毫无疑问地升学失败。

 

阿尔弗雷德在王耀将要离开的前夜来到王耀房间,在王耀的一再要求下,阿尔弗雷德变回了阳光的金发,耳钉也不戴了,皮肤也不刻意晒黑了,这样的他看起来才有了高中生该有的样子,但可惜他已经毕业了。他们并排躺着,无声地亲吻和抚摸对方。事后阿尔弗雷德宽宏大量地说:"如果你遇见更喜欢的人或是单纯对我感觉厌倦,你可以忘记我寻找新欢,什么也不必和我解释。"

 

但这不是王耀想听到的话,他相信他的爱情会和他的性格一样坚韧。但是处于弱势地位的阿尔弗雷德总是表现出因缺乏信心而对两人的长期关系并不看好的态度,有时候王耀甚至会怀疑他已经不爱自己了,消极的态度只是为了让王耀有自知之明好早点结束这场关系。

 

"我有预感,你就是我的真名天子,所以我不会再去找别人。"

 

"没有什么是被注定的。我们都不过在随机地生活,随机地遇到你要遇到的人,然后随机地开始一段新生活。"阿尔弗雷德语气依然悲观。

 

王耀离开亚拉巴马州后,阿尔弗雷德也离开这里。他说他很早就想出去了,他从东海岸走到西海岸,从南边走到北边,做着零碎的工作,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他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给王耀寄明信片,王耀用绘着蝴蝶夫人的铁盒将那些明信片一一保存,很快铁盒就被塞满了,他不得不换个更大的盒子。

 

王耀坚信自己说到便能做到。但因为接触到的世面更广,遇到的人更丰富,他难以避免地被花花世界所动摇。最危险的一次事件发生在大一的下学期,王耀跟一位高年级学长出去约会,他对同性恋的圈子了解不多,他只知道自己有位同性恋人,他们偷偷约会、亲吻、做(河蟹)爱,并不觉得自己跟其他普通异性恋有什么不同,因此没有刻意去了解这个圈子里的事。学长带他去了一间gay吧,里面放纵糜乱的氛围超乎王耀想象,刚见面的陌生人在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后便能在舞池边缘旁若无人的亲吻,去了卫生间还能听到让人脸红心跳的呻(河蟹)吟。学长给王耀点了一杯玛格丽特,王耀没有戒备地一饮而尽,随后学长的手便来到了他的臀部。

 

王耀僵直了背不敢动弹,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所以很明白学长约他出来时眼神和语言里的暗示。他对金发碧眼样貌英俊还博学多才的学长有些好感,但这不是他答应出来约会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与阿尔弗雷德长期异地导致他情感上出现了荒芜地带。今晚如无意外一定会发生什么事。王耀心慌意乱地接受学长为他点的第二杯鸡尾酒,这感觉就像是他第一次尝试吸烟那样,没有惊喜,没有刺激,只有对生活失序的恐惧。

 

学长的手试探性伸进衣衫,王耀强忍心底蹿起的排斥感,努力让自己放轻松去接纳学长的亲近。但当学长低着头要来亲吻他的嘴唇时,他终于忍不住把人给推开了。他慌手慌脚往外跑时还能听见学长在身后对他的咒骂。

 

王耀头也不敢回地上了出租车。回到学校跨进大门的那一刻才真真放松下来。

 

宿舍楼前的石凳上坐着个稍显佝偻的身影。王耀在看清那人后立刻飞奔着上去给予思念的拥抱。阿尔弗雷德的突然出现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感动和惊喜,也让他在迷茫的时候豁然开朗。他先前的犹豫和彷徨都是短暂而具有欺骗性的,他的挚爱仍是阿尔弗雷德,他出现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东西都黯然失色了。王耀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阿尔弗雷德跟王耀去宿舍休息。因为室友也去外面约会了,王耀便肆无忌惮地和阿尔弗雷德在宿舍里纠缠起来。事后,阿尔弗雷德总算坦诚了他对王耀的在意,他说:

 

"我其实害怕你会真的始乱终弃,所以我忍不住来了。"

 

"我是扎根在地上的树,你是飘忽不定的风,只有你能离开我。"王耀满足地抱住阿尔弗雷德的脑袋,嗅着阿尔弗雷德发间洗发水留下的清香。

 

此后,为了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身影,王耀有意识地关闭自己的心扉,不给任何人走进的机会。

 

大学毕业后,王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阿尔弗雷德回家跟父母坦诚一切,但是并没有如愿得到谅解。父亲的情绪尤为激动,这个爱面子到极点的男人,不能容忍长子做出在他看来如此离经叛道的事。他狡猾地避开王耀跟阿尔弗雷德私谈了多次,他善于抓住人性的弱点,威逼利诱无用后他及时改变策略,利用阿尔弗雷德在这场门第悬殊过大的关系中所产生的自卑和对王耀丧失继承权的愧疚暂时击退了阿尔弗雷德。然后他光速给王耀定了门亲事,一场没有感情只有价值的联姻。

 

阿尔弗雷德的突然消失让决心跟父亲打一场持久战的王耀措手不及,尽管他不相信父亲所言阿尔弗雷德是因为拿到一笔巨款后才决定抛弃王耀,但他仍为阿尔弗雷德的离开而痛心。他在浑浑噩噩中麻木地接受了父亲的安排,但他始终未对阿尔弗雷德丧失信心,他在社交网站上大肆宣扬他要结婚的消息,要每一个跟阿尔弗雷德有联系的人都去向阿尔弗雷德转告这个消息,尽管阿尔弗雷德仍未露面,他也始终信心满满,到了婚礼当天也是如此。

 

主婚人要双方交换誓言时,宴厅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阿尔弗雷德提着棒球棍站在门口,他穿着棕色旧夹克,戴着黑色墨镜,耳朵上挂着一排闪闪发亮的耳钉,一副典型的不良青年模样。宴厅里的绅士淑女们惊吓之外又感新奇地看着他,许多人兴奋地揣测他是为了美丽娇俏的新娘而来。

 

王耀深吸一口气,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刚准备走下礼台去迎接他的英雄,父亲便拉住他的胳膊。

 

“保安,立刻将那个人赶出酒店!”王会长冷酷地对现场的安保人员下达指令。

 

接到命令的安保人员从四面八方涌向阿尔弗雷德,一场激战在所难免。王耀立刻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父亲。

 

“我这是为你好!”王会长说出家长们最常用的自以为是的话。

 

王耀摇着头用力掰开父亲的手,否定父亲冠冕堂皇的说辞,也否定了父亲对他真心的疼爱:“不!你会如此生气是因为你在乎你的面子,因为你发现你再也没法掌控我了!”

 

王耀不顾一切地推开他的父亲,推开他的母亲,推开他所有的亲人,坚定地走向另一个人。他知道他伤了家人的心,也知道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获得他们的原谅,但他不后悔。他相信无论如何他和父母终会重归于好,但是阿尔弗雷德一旦错过就不会再遇见了。

 

阿尔弗雷德出场很酷,但后来被揍得很惨,王耀把他从保安群里拯救出来时,他鼻青脸肿,一边狼狈地用手背擦鼻子里流出的鲜血,一边龇牙咧嘴地冲王耀笑,他带来的那根棒球棍早就在被保安夺走后反过来成为攻击他的武器。

 

王耀握住他的手,带他狂奔着离开酒店,后来跑的远了也还在一路狂奔。王会长并没有派人来拦截他们,但是王耀不想停下来,他胸口有装的太满的情绪需要释放。所以他们就不知疲惫地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抵达城市边缘,直到看到碧波澎湃的大海。

 

王耀喘着气看着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也看着他。

 

“我们离开亚拉巴马,我们去另一个地方,我们找能赚钱的工作,我们买一栋大房子,我们开始新的生活。”王耀迫不及待地说出了他对未来生活构想的蓝图,他的计划里一直都有阿尔弗雷德,只是没有阿尔弗雷德的理想。

 

但是阿尔弗雷德没有提出质疑,他完全听从王耀的意见,抛弃一切跟王耀离开了亚拉巴马,到陌生的州陌生的城市找了一份稳定但陌生的工作,开始了他和王耀的新生活。

 

王耀其实跟父亲一样,是控制欲极强的人,但是他高明地用温良的语气和柔和的表情掩饰了这一切,他把两人的生活规划的井井有条,并为此感到满意。他有高学历,去哪儿都能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但没有学历没有特长的阿尔弗雷德在试图融入这个守序的社会时就不免受到歧视,这让他备感沮丧。

 

王耀长期以来都未觉察到阿尔弗雷德的失意,阿尔弗雷德是他期望中的英雄,满足他有关浪漫有关不羁的幻想。但是一旦浪漫和传奇被琐碎的生活染指,英雄也就失去了原有的光环,变成了只知吃喝拉撒的普通人,生活也只剩下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无趣。

 

热情褪去,他们必须直面生活细节中所凸显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巨大差异,矛盾与冲突成为他们无法忽视的问题,激烈的对抗总是源自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年夏季的某一天,王耀又跟阿尔弗雷德吵了一架,导火索是什么王耀已经记不清了,但引发的后果却让王耀至今难忘。那天也恰好是父亲的生日,王耀左想右想后决定给家里打电话问好。他跟父亲已经整整七年没说过一句话,父亲的顽固超乎他的预料。这一次也不例外,母亲委婉地告诉他父亲仍不肯接电话时,他强忍内心悲痛说没关系,代我向爸爸问好,祝他生日快乐。

 

挂断电话后王耀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他去酒柜拿红酒,阿尔弗雷德也过来拿威士忌。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王耀说。他希望阿尔弗雷德能说一些安慰的话,他现在很脆弱,亲情的缺失让他格外需要爱情来填补。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他的沉默让王耀失望透顶,他第一次感觉到后悔的情绪在身体内部产生,这种危险的情绪很快吓到了他,他赶紧强迫自己扼制这种苗头。

 

但是有些东西一旦产生就无法被根除,只会越演越厉,甚至积累成一种不讲道理的埋怨。王耀为这埋怨而惴惴不安,他担心终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将心中怪兽放出来,他不想伤害阿尔弗雷德,因为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他始终是他记忆里那个骄傲又桀骜不驯的英雄。可人在激动的情况下容易说出一些不理智的话。

 

但结果证明心中藏了怪兽的人不止是他,而最终先把这怪兽放出来的人也不是他。阿尔弗雷德用一句‘你让我觉得人生索然无味’便轻轻松松地击垮了王耀这么多年的自信,他甚至狼狈地逃走,逃回亚拉巴马州最后能庇护他的家。

 

阿尔弗雷德很快厚着脸皮找上门,他不是来请求原谅,也不是来要求彻底断绝关系。王耀摸不透他的意图,但还是愿意跟他好好聊聊。他们去市中心的咖啡馆,街边流浪的吉普赛女人喊住他们,问他们是否有遗憾的事,是否有想要回到过去去改变的事。王耀说有,吉普赛女人神秘兮兮地拿出藏在布袋里的水晶球,告诉他们可以选择回到过去的四个时间点,改变当时所发生的事。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王耀不知道阿尔弗雷德为什么要选择回到小学,他谨慎地处理任何一件可能涉及到阿尔弗雷德的事,不让自己再跟阿尔弗雷德产生更多的交集。

 

午餐时间,王耀和当时关系友好的小伙伴热热闹闹地去食堂。阿尔弗雷德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让他想要忽视都觉得困难。王耀的妈妈觉得食堂的配菜不够健康,油炸食品太多,所以她每天都会不辞辛劳地为王耀准备爱心便当。王耀无需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排队进厨房打餐。阿尔弗雷德从厨房出来找座位的时候,他的餐盘突然被顽皮地在饭厅打闹的孩子撞翻。王耀突然明白阿尔弗雷德为何会将选择回到这个时候,因为他那天像拯救落难公主的王子一样做了件好事,他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丰盛午餐分给了阿尔弗雷德。他为此很有道德优越感,而并不在意他帮助的人是谁,他把这件助人为乐的事骄傲地告诉了父母后,还因此受到了父母的表扬,一向严苛的父亲破天荒地给他买了心仪已久的变形机器人玩具。

 

阿尔弗雷德看向王耀,王耀冷漠地避开他的视线。

 

在王耀低头装鸵鸟时,阿尔弗雷德大步朝他走来。王耀紧张极了,在支配了阿尔弗雷德多年后,他差点忘记了阿尔弗雷德本质上是个不守序的人,做事一向随心所欲。

 

阿尔弗雷德站在王耀跟前,微笑着说:

 

“把食物分给我一半吧。”

 

“不分!”王耀护着自己的食物像护着雏鸟的妈妈。

 

但是阿尔弗雷德蛮横得不像话,他仗着力气大从王耀这里抢走了不少食物。有想要见义勇为的小朋友都被他凶狠的目光给吓退了。

 

王耀又气又无可奈何,面对阿尔弗雷德他完全失了食欲。他憋着火起身离开,紧接着,他的意识像被卷入急速的旋涡中,被未知的力量牵引着去往其他地方,等他能再次看清眼前的情况时,他们身处的地点已经有了变化。

 

他现在是在中餐馆后油腻的巷子里,空气里漂浮着食物残渣腐烂后散发出来的怪味,阳光因为被楼房阻隔无法直射到此,阴暗腐朽的空间里,他和两个非裔青年危险地对峙。这是他存在内心最深刻的记忆之一,也是他想要选择改变的记忆。

 

他知道阿尔弗雷德会出现,所以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面前的两个混混身上,而是在他们之后,站在巷子口神情晦暗不明的阿尔弗雷德身上。

 

王耀想过自己到底喜欢阿尔弗雷德哪一点,但是一直没有找到答案。因此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并不是真的爱阿尔弗雷德,只是爱上了幻想中的爱情。如果当时走进巷子救了他的人,不是阿尔弗雷德,而是艾伦或者戴维,那么也许他死心塌地爱上的人就是艾伦或者戴维。但是人生不会给你反复验证答案的机会,就像他一直坚信的那样,所发生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在上帝的计划里,必须是阿尔弗雷德走进这个巷子,所以他必须爱上阿尔弗雷德,然后承受他离开的痛苦。

 

也许最后上帝意识到他的计划并不完美,强行将树与风,花朵与羽毛拴在一起是错误的尝试,所以他决定给他们修正错误的机会。但是阿尔弗雷德没有珍惜这个机会,在王耀一再摇头示意下,他仍然我行我素地走过来。

 

“为什么要走过来,既然决定要离开,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扰乱我好了。”两个不良青年离开后,王耀近乎歇斯底里地冲阿尔弗雷德大喊。

 

“我不想改变过去。”阿尔弗雷德看着王耀,悲悯地说。

 

他们又来到十二年的七月四日,阿尔弗雷德十八岁生日这天,王耀选择的日子。已经知道阿尔弗雷德不会配合他改变过去,王耀只能依靠自己,他把窗户锁得死死的,不愿让自己重蹈覆辙。

 

阿尔弗雷德仍固执地敲响了玻璃窗,将写着潦草英文的纸板贴到玻璃上展示给王耀看。

 

“你是我遇到的最美的风景。”

 

即使是最美的风景,却依然不肯永久地驻足,如今还要自私的说出这样的话,丝毫不考虑王耀以后的困境。王耀态度坚决不会妥协,阿尔弗雷德便拿出准备好的锤子,作势要敲碎王耀的玻璃窗。

 

王耀被他吓住了,怕他真的做出疯狂举动引起父母的注意,便勉为其难地放他进来了。阿尔弗雷德在王耀退缩的时候,却表现得十分积极主动。

 

王耀陷在阿尔弗雷德热情的攻势里,身与心在苦痛与欢愉中再次沦陷。在一切风平浪静后,阿尔弗雷德将脑袋枕在他肩上。这是他们之间惯有亲密姿态,阿尔弗雷德是漂泊在海上的船,走得远了走得久了就会累,王耀是驻守在原地的码头,能在他疲惫的时候提供慰籍。

 

阿尔弗雷德身上有他幻想的放纵和不羁,他身上有阿尔弗雷德贪恋的安定和温暖,这是他们相互吸引的根源;但本质上他们还是船与码头,还是羽毛与花朵,还是风与树,还是一个习惯漂泊,一个习惯安稳,这是他们矛盾的最终所在。

 

“父亲常说,如果你想要做什么就勇敢地去做,努力地去做,不要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因为你做的每一个决策,都是老天预谋好的。”

 

王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他隐约明白为何十八岁那年他和阿尔弗雷德第一次发生关系后会莫名其妙地哭。也许那个时候的他正是受了此时的影响,时空交错下情感也被混乱。

 

“但是现在我很困惑。I don’t know if we each have a destiny,or we’re all justfloating around accidental—like on a breeze。(我不明白我们是否有着各自的命运,还是只是到处随风飘荡。——引自《阿甘正传》)”

 

“一直以来,我都在接受自己的命运,而你在试图随风飘荡。我不想放开你,但是我感觉自己不能不放开你。”

 

最后一个时间点是阿尔弗雷德选择的,他希望回到抢婚当天,将故事重演一遍,也希望再给王耀一次选择的机会。

 

王耀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神情麻木的自己,天真与激情早已被琐碎的生活消磨干净,平实无趣是他能在镜中人身上抓住的唯一特质。他被社会磨去棱角,又像父亲一样专制地想要去磨掉阿尔弗雷德的棱角,他在不经意间嘲笑过阿尔弗雷德‘不入流’的爱好,拒绝陪他去听地下摇滚喧嚣的演唱会,强迫他戒掉一些粗鄙的语言,教他像上层人士一样优雅地用餐,为他定制合身的衬衫和西服,将阿尔弗雷德变得不再是阿尔弗雷德。在深刻地反思了自己后,他开始谅解阿尔弗雷德。与其说阿尔弗雷德自私,倒不如说他更自私。他自私地将阿尔弗雷德留在身边这么多年,却不曾有一刻考虑过要为他舍弃现有的安定。

 

在婚礼现场,主婚人要新人交换誓言是,宴厅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阿尔弗雷德穿着他那件深棕色旧夹克,带着墨镜,打着耳钉,拿着棒球棍,一脸混蛋样地站在门口。

 

时间是这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法师,它能残酷地将美好消磨殆尽,也能在关键时刻化腐朽为神奇。在阿尔弗雷德走近的每一步里,王耀看见的是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隐藏在琐碎日常中的小惊喜突然在此刻清晰。阿尔弗雷德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会在王耀生病的时候,心急如焚地背着王耀跑十公里将王耀送到医院,至少他会清晰地记住王耀的生日然后精心准备礼物,至少他会坚持不气馁地向王耀父亲请求谅解,至少他会在可以重来的时候一如既往地来现场抢婚。

 

“保安,立刻将那个人赶出酒店!”王会长仍旧冷酷地对现场的安保人员下达指令。

 

接到命令的安保人员再度从四面八方涌向阿尔弗雷德,一场激战在所难免。

 

王耀在眼前混乱的情景里回忆起两年前的一个夏天,他和阿尔弗雷德在街边屋檐下躲避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我想和上帝跳一支舞。”阿尔弗雷德说。

 

王耀还没理解他这句话,他就已经带着放纵的喜悦冲进了滂沱大雨中。他伸出手像挽着一个虚幻的爱人,纵情地在老天爷落下的泪里热情洋溢地旋转、跳跃。

 

有撑着伞路过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阿尔弗雷德,但是他不在乎,他从来就不需要被大多数人理解,也不需要认可的目光,他的心永远高高在上地飞翔。但是王耀无法透过那些嘲笑或是惊讶的目光看到阿尔弗雷德的浪漫,他小心翼翼地站在屋檐下,甚至担心定制的西裤和皮鞋会被飞溅的雨水沾湿,他是个注重形象注重面子的人,是社会这个巨大洪流里渺小又庸俗的一员。

 

他知道阿尔弗雷德想要和他一起放纵,他那个虚幻的爱人该是王耀,但是阿尔弗雷德没有邀请他,因为他们太了解彼此。王耀渐渐地感到难过,不知道是为阿尔弗雷德丢下他还是为两个人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自从定居德州后,他很少见到像孩子一样欢乐着的阿尔弗雷德。他被蛊惑着也走进了雨中,阿尔弗雷德短暂地惊讶,随后拉起他的手一起舞蹈。那是他们最快乐的一次共舞,没有优美的伴奏,没有精致的舞步,只是粗犷地即兴发挥。阿尔弗雷德高兴,他也跟着高兴,但是高兴过后又有细细碎碎的忧伤,阿尔弗雷德真正的快乐不是来源于他。

 

“对不起,爸爸。”

 

王耀忽然转身用力拥抱他正处于混乱状态中的父亲。王会长还没回过神来,王耀又对另一侧的新娘说了相同的话,新娘说没关系并用微笑表示鼓励。王耀便从礼台上飞奔而下,他一路顺畅地闯进将阿尔弗雷德围困住的人群里。

 

他救出阿尔弗雷德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也一如既往的鼻青脸肿。

 

“我爱你,你是我的微光,给我希望,又不会灼伤我。”阿尔弗雷德头一次真挚地告白。

 

“你又懒,脾气又坏,不会体贴人,恶迹斑斑。如果我还愿意跟你在一起,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优点,更不是因为你有什么缺点,只是因为你是你。”

 

王耀用抱怨的语气说着深情的话,然后将手放入穿着棕色夹克的不良青年手心,两人释然地相视一笑。

 

“再没有重来的机会了,你想好了吗?”阿尔弗雷德问。

 

“是的,我想好了。”

 

王耀拉着阿尔弗雷德的手离开了宴厅,离开了酒店,他们一路狂奔。和上一次发生的情况一样,王耀心中充沛的感情需要通过这种激烈的运动来释放,如果可以,他希望一直这样跑下去,永远不要停下来,最好故事就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把幸福定格成永恒。

 

上帝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但是他们没有珍惜。或者这也是上帝策划的结局,他们还是在上帝的旨意下行事。不过在回到现实绵长的忧郁中后,也有值得欣慰的事发生。王耀和他的父亲终于达成了相互谅解,父亲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王耀也理解了父亲‘专制’管教下所隐含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苦心。

 

王耀和阿尔弗雷德也达成了相互谅解,他们离开亚拉巴马回到在德州的家,王耀亲自帮阿尔弗雷德收拾离开时需要携带的行李。他是个思虑太过周全的人,所以最后整理出来的结果是小山一样堆叠在一起的行李箱,阿尔弗雷德笑话说他带着这些行李走的话就不像是去流浪而像是要搬家了。

 

王耀站在草坪前枝繁叶茂的橡树投下的阴影里目送阿尔弗雷德离开,阿尔弗雷德穿着他那件棕色旧夹克,从乘坐的出租车里探出脑袋,恋恋不舍却也决绝地向他挥手告别。

 

注定也好,随机也好,他都无法知晓将来会发生的事。他只有被动地被命运牵引或是随波逐流地去往未知的旅程。

 

阿尔弗雷德行踪飘忽,他经常给王耀寄信寄东西,几乎每一次落款的地址都不一样。有时候他会突然回来,呆一段时间后再次离开,有时候王耀会主动去找他,和他一起短暂地漂泊,还有时候他们会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头偶然地相遇,然后装作不认识地相互搭讪。他们在努力寻找彼此间的平衡点,但这是一件就连上帝都解决不了的事,他们自然也束手无策。

 

阿尔弗雷德视角  by 淮南子

 

    他想离开我。

 

    阿尔弗雷德的脑海里传递着这一讯息,他望着绯色的天空,终究还是没有找到理由让自己成为王耀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两人在一起的第十二周年纪念日,王耀还是那么温柔体贴。阿尔弗雷德坐在原位上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冷漠一些,他扯过餐巾纸擦了擦唇角,就那么望着那个僵立在原地的人。

 

    “你让我觉得人生索然无味。”

 

    听着王耀冷静的争辩之词,阿尔弗雷德扯了扯领带,他觉得自己或许还该说得再冷漠些,却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躲避那人平静中暗流却波涛汹涌的目光。

 

    “适应了光明的人会惧怕黑暗,适应了黑暗的人也会惧怕光明。”

 

    他有没有很疼?阿尔弗雷德有些无措地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那一晚他躺在客厅沙发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晨光熹微,王耀离去时,他就那么蜷缩着,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和王耀认识有多久了呢?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啊,那么小,那么软的一团,琥珀色的眸,柔软的发,看起来总是不苟言笑的模样,活像个小大人。

 

    可是我很喜欢他。阿尔弗雷德低声笑笑,空荡荡的房间仅剩他一人。

 

    真的很喜欢耀耀,第一眼见就很喜欢。可两人之间简直是天壤之别。王耀的衣服样式看起来和别人没什么区别,可是从来都干净整洁,衣料也是极佳,和从来穿不上什么好衣服的阿尔弗雷德是不一样的。

 

    他的学习成绩,还有日常作风,也根本和阿尔弗雷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和自己没有丝毫相同点的人呢?阿尔弗雷德抿了抿唇,最终的答案是无解。

 

    王耀问他要烟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是愕然的,似笑非笑地把烟扔给那人顺带嘲讽几句,见他呛咳出声时阿尔弗雷德没能掩去眼中的兴味。

 

    优等生走的很慌张,阿尔弗雷德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着,微微提高了声调。

 

    “适应了光明的人会惧怕黑暗,适应了黑暗的人也会惧怕光明。就在太阳下好好生活吧,不要试图卷入黑暗,那不是你这样的人能过的生活。”

 

    可是王耀他不听,而阿尔弗雷德心里也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所以阿尔弗雷德也从不拒绝与王耀在街头巷尾的‘偶然’相遇。

 

    当他和王耀说话时,王耀的耳尖总是微微发红的,但王耀并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

 

    只记得那天,阿尔弗雷德的指尖拂过王耀眼角,蔚蓝色的眸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要来吗?”

 

    他只是随口问问,从没想过王耀真的会来,怒气腾腾地把人从地下室里拉出去,阿尔弗雷德心中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

 

    少年人满眼无辜又坚定的神色叫阿尔弗雷德心下微微动摇,如果这样还看不出来王耀喜欢他,那是他瞎。

 

    “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阿尔弗雷德低声喃喃着,第一次试探着那样抱紧他,这个让自己从第一眼见起就很喜欢的人。

 

    生日是阿尔弗雷德心中永恒的疤,王耀却让他成为了一份希望。

 

    “我喜欢你。”

 

    “要玩富家子和穷小子的游戏吗?”

 

    “我没有玩。”

 

    “我知道。但是我告诫过你不要试图卷入黑暗吧。”

 

    “我不怕!”

 

    “你会后悔的,你迟早会后悔的。”

 

    “我想要你。”王耀的眼睛很亮,阿尔弗雷德被王耀扑了个措不及防,身上人那样主动地撕扯着他的衣服,阿尔弗雷德所有尝试阻止的举动最终都败在了王耀手下。

 

    他翻身覆上那人,不知节制地索取着。王耀显然也是第一次,两人的动作都极为生涩,阿尔弗雷德在那人疼到皱眉咬唇时小心翼翼地吻了吻他的眉间,难得一见的满眼柔软。

 

    爱你,想要你,我是这样真诚地渴望着。阿尔弗雷德抿了抿唇,王耀透着光亮的眸中,写满了想要得到他的一句承诺,可是他却一语未发。

 

    他们俩是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的阶层,不同的世界里。阿尔弗雷德能感受到自己的自卑,也随时做好了一旦王耀厌弃他,他就会离去的准备。

 

    王耀会被名校录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而自己落榜,阿尔弗雷德也是早就知道了的。听了王耀的话让自己的装扮看起来正常一些,阿尔弗雷德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平光镜,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如果你遇见更喜欢的人或是单纯对我感觉厌倦,你可以忘记我寻找新欢,什么也不必和我解释。”

 

    “我有预感,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所以我不会再去找别人。”

 

    “没有什么是被注定的。我们都不过在随机地生活,随机地遇到你要遇到的人,然后随机地开始一段新生活。”

 

    恋人的话是这样坚定,阿尔弗雷德低声笑笑,回答的却依旧悲观。

 

    王耀走后阿尔弗雷德也提起行囊走向远方,他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曾遇见过的风景都美得叫他震撼。可这样喜悦的心情中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愁,他想把自己曾见过的风景都分享给远方那人,于是每到一处都会亲手挑选明信片,写上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又擦掉,寄给远方那人。

 

    我真的很喜欢你,王耀。阿尔弗雷德抬手遮住刺眼的光,他们俩有多久没见了呢?阿尔弗雷德也记不太清,可是对两人之间感情的不安感,以及对那人的思念无一不叫他抓心挠肺。

 

    我想见你。阿尔弗雷德颓废地捂住脸颊,开向那人所在城市的列车缓缓启程。其实阿尔弗雷德是下午到王耀宿舍门口的,可是他就那么等着,没有急着给那人打电话,安安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等待着,心中弥漫着一股恐慌。

 

    等到日暮,等到日落,等到天色渐深。路灯暖黄的光将孤零零的人影拉长,阿尔弗雷德微微低下头去,随即就被熟悉的人扑了个满怀,熟悉的味道将自己包围时,阿尔弗雷德有那么一瞬间鼻酸。

 

    “耀......”阿尔弗雷德轻声喃喃着那人的名字,两人难舍难分的纠缠着。柔软的唇瓣,熟悉的气息,无一不是叫阿尔弗雷德心安的存在。

 

    阿尔弗雷德第一次如此坦诚他对王耀的在意,从那人身后抱住他,倚在他耳边轻声喃喃着。

 

    “我其实一直在害怕你会真的始乱终弃,所以我忍不住来了。”

 

    “我是扎根在地上的树,你是飘忽不定的风,只有你能离开我。”

 

    爱人的话总是这样坦诚而毫不掩饰,阿尔弗雷德试探着抓住他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轻柔的吻落在那人指尖。

 

    “我爱你。”

 

    王耀继续读大学的三年里,阿尔弗雷德依旧四处流浪,他们很少能见到,可见鬼的,阿尔弗雷德只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爱他,离了那人的感情,就像是离水的鱼,每分每秒都会窒息。

 

    我想让自己变得好些。可是一个高中毕业生,还有不良记录的人,又怎么能找到一份好一些的出路呢?阿尔弗雷德的人生磕磕绊绊,而王耀则是一帆风顺。这对比起来更为伤人。

 

    甚至在王耀提出要带他去向父母坦诚时,阿尔弗雷德的心中都有那么一丝退却的想法,可他还是去了,两人的事不出意料的受到了王家人的剧烈反对。

 

    阿尔弗雷德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神功,却还是在王父的一次次攻势下被击垮。

 

    “你觉得你配得上他吗?还是你能给他什么?他因你而丧失继承权,从此以后只能陪你颠簸流浪。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你觉得,他受得了这样的生活多久?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离开他。”

 

    “……如您所愿。”

 

    张扬的少年第一次笑不出来,强撑着憋出一个难看的笑,然后踉踉跄跄地离去,摔倒在旧巷的巷角里。阿尔弗雷德发疯似的把王父给他的支票撕碎,将碎片扔进混浊的小水洼里。

 

    王耀要结婚的消息传入耳中时是这样的刺耳,阿尔弗雷德浑浑噩噩地躲在小出租屋里,低声呵斥着让传递消息的手下滚。

 

    最终他还是去了,在王耀婚礼那天,穿得活像个原不良。那天他并没有成功用自己的棒球棍把保安们打退,成为那人的英雄。他被蜂拥而上的保安打成了狗熊,可他是王耀眼里唯一的英雄。

 

    阿尔弗雷德冲王耀笑得灿烂又狼狈,两人十指紧扣,不要命地向门外跑去。蔚蓝的海一如他的眼睛,阿尔弗雷德那样专注地望着王耀,即使脸上挂了彩也不能掩去他的帅气。

 

    “我们离开亚拉巴马,我们去另一个地方,我们找能赚钱的工作,我们买一栋大房子,我们开始新的生活。”

 

    爱人这样激动又迫不及待地说着,阿尔弗雷德能感受到那人的未来计划里有他,可却从未顾虑过有关于,阿尔弗雷德的梦想。

 

    可我不在乎。阿尔弗雷德望着那人,坚定地点了点头。新生活开始在这座新的城市,可相处越久,生活中的繁琐小事一点点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却又像丝线般细细密密地将两人缠绕,几乎要无法呼吸。

 

    “耀,我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你能有什么想法?”

 

    爱人说出这样尖锐又刺耳的话,阿尔弗雷德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晚间,阿尔弗雷德与王耀在酒柜边重逢,爱人的面上带着一丝伤感。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

 

    阿尔弗雷德愣了愣,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有些思绪混乱,辗转反侧中有种同床异梦的错觉。

 

    耀,想要离开吗?王耀背对着他,睡得并不安稳,阿尔弗雷德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人柔软的发,却又似触电般收回手来。

 

    你只会阻碍他的前程,你更像是他的人生污点,阿尔弗雷德。他自我唾弃着。

 

    王耀走的时候他隔得远远的,悄悄地跟着,那人驾车踏上了回亚拉巴马州的路,阿尔弗雷德就那么跟在后面一直追,却始终没有喊他的名字。直到车子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他累得气喘吁吁。

 

    我想要忘了他,不再打扰他的生活。

 

    酒精无法麻痹阿尔弗雷德的神经,他无时无刻地思念着远方的爱人,最终还是踏上了前往亚拉巴马州的列车。

 

    按响门铃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的手有些颤抖,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面前时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要不要喝杯咖啡?”

 

    王耀问得礼貌又疏离,阿尔弗雷德应了声好,神神秘秘的吉普赛女人说的话叫他们都不由得有些动摇,最先回到的是阿尔弗雷德所选的地方。

 

    也几乎是在两人应下的瞬间场景切换,阿尔弗雷德捏着手里的小蓝花有些慌张,他不停地向外张望,试图看到爱人的身影。

 

    变成小豆丁的爱人显然不太想理他,忽略掉他眼中殷切的光,和其他小豆丁们打着招呼,阿尔弗雷德心中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勇气把手里的花送给那人。他决定不要打破过去的一切,而这里,是他第一次注意到王耀的时候。

 

    阿尔弗雷德忐忑地等待着,等到了午餐的时候,他有些紧张地往食堂走,可是这回,看样子恋人不太想把食物分给他。阿尔弗雷德笑得无辜,湛蓝的眸中满是纯澈。

 

    “把食物分给我一半吧。”

 

    “不分!”

 

    恋人护着食物,一脸倔强的模样。看样子来软的不行了。阿尔弗雷德极为粗暴地从小豆丁王耀的餐盒里抢了不少吃的,两人在餐桌上对坐着,在爱人几乎要丧失对他的容忍与耐心时,阿尔弗雷德的意识忽然被拉扯,场景切换到了王耀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小巷里。

 

    重复着曾经发生的故事情节,无视掉王耀满眼的拒绝,阿尔弗雷德走进旧巷里将不良青年赶走,面对着爱人歇斯底里的嘶吼。

 

    “为什么要走过来,既然决定要离开,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扰乱我好了。”

 

    “我不想改变过去。”我更不想失去你。后续的话阿尔弗雷德没有说出来,他似乎也没必要说。望向王耀的眼中透着一丝悲悯,更深处却藏着那人无法看清的悲哀。

 

    我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可,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失去你,耀。

 

    时光飞速流逝,场景再度转换。阿尔弗雷德熟练地翻过墙爬到王耀窗前,窗子被锁死,看样子爱人改变过去的心很坚决。阿尔弗雷德拿出早已写好的纸张,敲了敲紧锁的窗。

 

    你是我遇到的最美的风景。

 

    他能看到爱人的眉头微微蹙起,却依旧不愿意为他放行。见王耀这绝不妥协的态度,阿尔弗雷德拿出准备好的锤子作势要砸窗,也算是强迫王耀放他进房了。

 

    这一次不像他们第一次那么疼,至少阿尔弗雷德是心疼王耀的,尽量放柔了动作,却还是索要得狠了些。他已经很久没有碰他了。

 

    恋人的脑袋枕在他的肩上,阿尔弗雷德下意识地揉了揉那柔软的发,听着爱人自顾自地说着,王耀声调中染上了一丝哭腔,终究是窝在阿尔弗雷德肩上哭了起来。

 

    “父亲常说,如果你想要做什么就勇敢地去做,努力地去做,不要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因为你做的每一个决策,都是老天预谋好的。”

 

    “但是现在我很困惑。I don’t know if we each have a destiny,or we’re all justfloating around accidental—like on a breeze。(我不明白我们是否有着各自的命运,还是只是到处随风飘荡。——引自《阿甘正传》)”

 

    “一直以来,我都在接受自己的命运,而你在试图随风飘荡。我不想放开你,但是我感觉自己不能不放开你。”

 

    听着恋人的独白,阿尔弗雷德强行压下鼻头的酸涩感,抱住怀中人的力道却是愈发大了些。

 

    我时时试图随风流浪,可在遇见你的时候也愿意为你停下流浪的脚步,随风飘荡的花是没有根的,可遇见你,我也曾想过植根于你。

 

    我爱你,王耀。可我一直在试图掩饰自己的情感,尽量装作对你不那么在乎,不过是害怕着,你随时会离我而去,而那时,我也能看起来潇洒一些。

 

    如果你真的想要改变过去,我给你一个机会好不好?耀。

 

    最后的一个时间点是阿尔弗雷德选的,那场阿尔弗雷德莽莽撞撞闯进来想要带走新郎的婚礼。

 

    这是我们故事开始时,最初的地点。你会怎样选择呢?耀。阿尔弗雷德抿了抿唇,做了一如从前的选择,他穿着旧时的着装,一步一步往前走。不易察觉的是,他的手心正在冒汗。我的新郎,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台上的新郎满眼笑意,对父亲和新娘致歉后像阵风一样来到阿尔弗雷德身旁,阿尔弗雷德一如从前被打成了狗熊,可王耀仍是毫不犹豫地将那人紧紧护住。

 

    “我爱你,你是我的微光,给我希望,又不会灼伤我。”

 

    “你又懒,脾气又坏,不会体贴人,恶迹斑斑。如果我还愿意跟你在一起,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优点,更不是因为你有什么缺点,只是因为你是你。”

 

    爱人带着一丝抱怨语气的深情告白叫阿尔弗雷德微微颤了颤,他低下头去,在那人耳边轻声喃喃。

 

    “再没有重来的机会了,你想好了吗?”

 

    “是的,我想好了。”

 

    两人如从前般一路狂奔,阿尔弗雷德望着王耀随风扬起的发满眼笑意,他们奔向没有终点的地方,却像是幸福的开场。在王耀转头看他,阳光为他打上一层光的瞬间,阿尔弗雷德似乎触摸到了两人和谐相处的平衡点,又像是一场梦一般不知所措。

 

    两人之间的情感得到了王父的体谅。而阿尔弗雷德最后的决定是,他要继续去流浪。

 

    “我不知道我们下一次会在怎样的城市相遇,该用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口气去打招呼。可是我向往着自由,我也这样深刻地爱着你。你是我无法舍弃的太阳,就这样让我们相知,相爱吧,耀。”

 

    阿尔弗雷德走过很多的城市,也遇见过很多人,时而漂泊,时而流浪,向往着他所向往的远方,偶尔会回去看看爱人,然后继续启程,寻找着心中的方向。

 

    时而他俩会在陌生的城市相遇,然后试探着用不同的身份,陌生的口气,去重新认识一边,偶尔结伴流浪。

 

    这或许就是两人之间感情所需要的平衡点,或许不是。谁知道呢?管他。

 

    我们的未来是个未知数,我也不知道我们将来会遇到些什么,或许是随风漂泊,或许是为你而安定。未来还很长,能否用余生去寻找我们之间的平衡点。

 

    未来,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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