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 采桑

【金钱组】隔离病栋

攻受请随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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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


    “阿尔弗雷德·F·琼斯。”


    “性别。”


    “男。”


    ......


    一系列问题问下来,面前的少年看起来情绪并没有多大变化,投向地面的视线也未曾换过角度,浅蓝色的连帽衫意外的合适他,却不能给那人带去一丝活泼的意味。


    王耀专注地看着手上的病历本,不时抬手扶一扶眼镜。多年从医所阅读过的书籍让他患上了轻度近视,金丝边眼镜为他增添了一分书卷气息,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儒雅之意。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阿尔弗雷德对王耀的第一判断,当这位医生的手搭上他的肩头时,有那么一瞬他几欲窒息,就像是个被戳破心事的孩子般慌乱地躲闪着。


    王耀眸中情绪没有什么变化,他不过是定定地看了眼阿尔弗雷德,随即低声:“抱歉。”


    这孩子似乎并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王耀把手中笔放回原位,抿着唇得出了定论。一个重度抑郁症的孩子,却有着如此平静而镇定的表现,也难怪他判断失误。


    蔚蓝色的眸显得有些黯淡,连本该灼眼的金发都随着主人的情绪失了光泽。阿尔弗雷德有些局促不安地双手交握着,等待着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可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东方男人却只是极为柔和地看了他一眼,抽过一张白纸刷刷刷地写着些什么,阿尔弗雷德接过一看,不过是些日常的注意事项和不能吃的食物罢了。


    “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将会陪着你。”较之之前的问话,这样的声音当真是温柔又好听。阿尔弗雷德深吸一口气却没能说出一句话,连父母都无法顺利交谈的他,又该怎样和一个陌生人相处呢?


    阿尔弗雷德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发呆,抬眼时他的对桌已然坐下一个人。没有令他心生恐惧的白大褂,暖色的休闲服给那人也增添了一分暖意,不过是垂首专注于手中书籍的模样,却好看得惊心动魄。


    王耀是第一个让阿尔弗雷德意识到东方人五官精致秀丽的人,他身上有着让人很舒服的气质。即使是这样被侵入领地,阿尔弗雷德也难得的没有恼怒或是恐惧。他只是有些无措地别开眼去,却不知将视线落在哪里好。


    “听说你没吃午饭。”阿尔弗雷德眼前骤然多了份餐盒,盒中菜肴搭配极为精细,显然并不是家中佣人所准备的。那人的眸色似墨色般深重,透出一丝鼓励的意味,声调如初温和。


    阿尔弗雷德微微蠕唇,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也没有伸手去接那份食物。


    王耀用了不短的时间来让这个孩子适应他的存在,譬如阿尔弗雷德选择在凉亭发呆时,他就坐在他不远处看书或是收理花圃;用餐时也坚持亲自端给阿尔弗雷德。这一切看似没什么效果,王耀却能感受到阿尔弗雷德正在渐渐放松对他的防备,甚至有那么一刻,或许还有些依赖。


    “要一起去散步吗?”又一次发出了邀请,王耀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晚餐后出门散步这不过是他的习惯罢了,屡次邀请阿尔弗雷德遭拒,他却还是坚持不懈地在做着这件事。


    “......好。”阿尔弗雷德眸光微颤,低低应了一声。王耀眼中闪过一瞬错愕,随即是满满的惊喜,带着那人向外走去。


    庄园外不远处有一条青石板路,路旁浓荫密布,遮去了七月刺眼的光线。王耀和阿尔弗雷德并肩缓缓走着,虽说阿尔弗雷德才十七岁,却已经比王耀要高一些了。


    王耀眸中透着一丝愉悦,偏过头看向身旁少年时,眼中笑意浓了几分,“这平常吧,就该多出来走走。”


    “......是吗?”少年人的声调透着一丝犹疑,没有变声期的沙哑,低沉又好听。


    “当然。”王耀唇角弧度扩大了几分,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他总在若有似无地引导着阿尔弗雷德开口,可最后往往变成了他自言自语的场次。阿尔弗雷德愿意这么配合地开口,当真是第一次。


    “乖,咽下去。”王耀的掌心躺着几粒药片,阿尔弗雷德听话地接过和着温水咽下,他莫名有些出神地盯着纤长白皙的五指看着,直到王耀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熟悉得令他心悸的声调在耳边响起,王耀微微弯下腰来和坐着的阿尔弗雷德保持着平视姿态以示尊重。


    阿尔弗雷德不自在地别开眼去,抬手闷咳了一声,低声应和:“没事......”


    似乎......对王耀愈发依赖了......有时甚至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


    晨起时阿尔弗雷德第一次试着像王耀那样拉开房内的窗帘,晨初的光透过树叶细碎地洒进房中。他略有些不适地抬手遮住视线,垂眸看向窗外时视线刚好和正在花圃里浇水的王耀撞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王耀如此惊喜的笑。那样渐渐扩大的笑容,如同幻灯片般存留他的心底,无论回味多少次都不够,总想要清醒地再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阿尔弗雷德有些错愕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和王耀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一点点回放,充满了令人欣喜的味道。他有些无措地捂住眼睛,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王耀。


    爱是什么呢?是王耀教会他的一个新词汇。纵观过往十七年,事务繁忙的琼斯夫妇从未教过他这些东西,童年的孤独,富家子弟的备受排挤,青少年时期的迷茫无措以及叛逆。


    无论他做出怎样的事,父母也绝不会为了他抽出一些时间,或是在他生日时陪陪他。后来他也就死心了,愈发孤僻离群,任人欺凌也懒得反抗,再后来,愈发的懦弱与自闭。


    如果说他的生命中有光存在,那一定是王耀吧......


    每天吃药似乎已经成为必须了,每次王耀都会亲自监督他把药丸咽下去,据说是补钙用的钙片。王耀笑意盈盈地和他抬手比划着还要再长高点时阿尔弗雷德总是满心欢喜的,因此吃药也是这样的充满了欣喜。


    就算是慢性毒药,也必然是极为甜蜜的吧?


    “Yao,下周是我十八岁生日,你......”他有些犹豫地发问,眼底是许久不曾浮现的怯懦。正在低头给他削苹果的王耀闻声抬眼,“嗯。”


    “能不能给我一个拥抱?”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蔚蓝色的眸中满满的期待,早已没了大半年前的黯淡。


    王耀低声笑着把苹果切块,把桌上的果盘推到了阿尔弗雷德面前,“当然。”


    成人礼是件庄重的事,饶是琼斯夫妇也自另一个半球飞了回来,替阿尔弗雷德准备着十八岁的生日宴会。


    此刻他们的孩子已经有了一个青年人应有的锐气,笑起来时也是满满的活力。他们不由得对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更为满意,请王耀这位虽是年轻却享誉海内外的心理专家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王先生,弗雷迪他床头那瓶药?”


    “不过是些氟西汀罢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王先生竟然能劝动弗雷迪他吃些抑制剂,当初我们可是怎么劝他都不肯听啊。”


    “过奖。”


    “那他现在?”


    “应该已经快好了。”


    ......


    后来的对话是怎样呢?有关于酬金,有关于王耀即将回国。阿尔弗雷德从未想过王耀会骗他,更没有想过,成人礼这天,就是他失去那人的时候。


    他从来只是把你当病人对待,更未想过真心实意对你说些什么,看,阿尔弗雷德,你又自作多情了......


    那天晚上他没有拥抱他,两人之间也没有多余的交流。宴会上王耀的处境看起来似乎有些尴尬,他却是极为自然地站在角落里品酒,目光极为平静,也没有为受到冷遇而恼怒半分。


    我讨厌你总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王耀。阿尔弗雷德一直在不停地应酬着,一杯杯酒灌下去,喉中传来辛辣的味道,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笑得恣意。透过眼角余光能看到王耀微微皱起的眉,他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阿尔弗雷德一句话堵了回去。


    “您是?”


    “......没事。”


    王耀赶的是当夜班机,阿尔弗雷德醉死过去醒来时,王耀已然抵达那片生养他的东方土地。


    阿尔弗雷德看起来确实是全好了,丝毫没有当初患有抑郁症的影子。做事那样风行雷厉,笑起来是那样张扬恣意。


    其实曾经王耀答应过他一件事,等他好了,他十九岁的生日,王耀陪他去埃及看金字塔。只是想来,现在的王耀应该全忘了。


    指尖磨蹭着有些破旧的相片,这张照片还是当初王耀强行拉着他一起拍的,现在倒像最后的留念。


    几度清醒又昏死过去,阿尔弗雷德望着手中照片不住苦笑,照片里的你,笑得还真是好看啊,王耀。可现在更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让我痛苦不堪,午夜梦回时只能压抑自己的情绪,永远无法找到宣泄点。


    阿尔弗雷德极度疲惫地解开顶端衣扣,华盛顿的夜风带来些许凉意,手机屏幕解锁又黑去,他终究是狠下心去给东时区的那人打了电话。


    “我爱你,我爱你......”若说第一遍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第二次说出口时阿尔弗雷德已然崩溃得泣不成声。


    那头良久没有传来回应,而后是一句犹疑的呼唤:“阿尔......?”


    “Yao......”阿尔弗雷德蜷缩在天台上一直哭,他狼狈地摘下眼镜抬手捂住眼睛,泪水却顺着指缝流出,滴落在地。


    “......发生什么事了吗?”能听到那声调中的犹豫,阿尔弗雷德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王耀微微蹙起的眉。而后是轻巧柔软的声音传来。


    “该吃饭了,耀。”


    对......此刻的北京应当是清晨的。


    身体上传来阵阵疼痛,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你什么时候去死啊。


    细数着他和那人的过往,阿尔弗雷德再没了声音。手一松,手机从高空跌落,他早已没了求生的欲望,当初是王耀给予他那么一丝微弱却又坚定的希望,可后来......


    那人的悄然离场。


    还能渴望些什么呢?阿尔弗雷德。


    疼痛感刺入骨髓中,记忆中那人的笑容已不再明朗。蔚蓝色的眸中渐渐失了着焦点,他摇摇晃晃向前走。


    一切都该终结了。


    十八层楼的高度,那人一跃而下。


    阿尔弗雷德·F·琼斯,重度抑郁症患者,享年十九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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